“如果不是在未成年人‘一站式’询问救助中心询问未成年被害人，9月初那起未成年人被性侵的案件，笔录很可能就做不全。”近日，西藏拉萨市人民检察院第八检察部主任普布仓觉在接受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采访时如此感慨。
近年来，西藏未成年人检察工作不断探索，助力经济社会健康发展。“一站式”询问救助中心就是西藏未检工作的一个缩影。
西藏首个未成年人“一站式”询问救助中心
普布仓觉告诉记者，9月初那起案件是一位刚满14周岁的女孩，通过微信与一位男子聊天一个月，见面后通宵未归。第二日上午家长报案，当日下午到达“一站式”询问救助中心。“检察机关请专业心理老师给孩子做心理辅导，告诉她要如实陈述，并与公安机关沟通，询问过程中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询问过程中，原本以为孩子被绑架的家长，得知孩子与男子发生了性关系，而且可能是自愿，当即表示不再做笔录。
普布仓觉和同事已提前介入，与办案女民警一起耐心给家长做工作，最终孩子做完了笔录。普布仓觉告诉记者，那名男子40多岁，谎称20多岁，欺骗未成年人。“如果没有‘一站式’询问，公安机关单独询问，对孩子所言的真实性很可能不会考虑太多。未成年人被询问时，因父母在场，很可能不敢讲出实情。父母拒绝继续询问时，询问很可能就此中断。”
据了解，2020年3月4日，西藏拉萨市人民检察院在拉萨市人民医院建起西藏首个未成年人“一站式”询问救助中心。在拉萨市人民医院的一个二层小楼，记者实地探访了这个中心。
一层设有多功能区、心理疏导室，摆放着两个模拟男女娃娃。拉萨市检察院第八检察部一位干警介绍，被害儿童无法准确还原被性侵的部位或者细节时，可以通过娃娃来描述。二层有医疗检查室、询问室、观察室。医疗检查室以粉色为主基调，设置了专业体格检查床、妇科检查床、医疗器械等，便于医生提取证据。
询问室与观察室之间，是一面单向可视化玻璃。检察机关在观察室观察办案机关询问的过程，如果遗漏了重要问题，会及时提醒公安机关问到位。
上述干警介绍，一旦有案件，给医院打电话就有值班医生赶来。被害未成年人首先进入心理疏导室，由心理咨询师开展心理疏导，之后由医生对未成年被害人进行身体检查、证据提取等，再之后是案件询问。目前，拉萨市8个县区都可以使用“一站式”询问救助中心。
“性侵未成年人案件存在发现难、取证难、举证难。”普布仓觉表示，“一站式”询问中心可以解决取证难问题。通过身体检查，客观证据会很好地保留下来。“中心建立后，案件办得更加精细。检察机关提前介入，站在指控犯罪的立场，可以及时给公安机关提供更加详细的取证意见。”
在从检15年的普布仓觉看来，作为检察机关、公安机关办理侵害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专门场所，未成年人“一站式”询问救助中心对未成年被害人开展诉讼权利告知、法律援助、询问取证、检查治疗、心理疏导和司法救助等一体化工作，开启了拉萨市未成年被害人司法保护与社会综合保护的新模式。
普布仓觉介绍，自中心建成以来，共开展心理疏导8次，完成6起涉未成年人案件的询问取证工作。通过一次性询问取证查明案件事实，最大限度减少对未成年被害人的二次伤害，缓和修复未成年被害人的身心创伤。“办理的性侵案件没有退回补充侦查，降低了案件比值，相应缩短了办案周期。” 普布仓觉认为，目前“一站式”询问尚处于磨合期，待沟通机制顺畅后，对破解“三难”将逐步发挥作用。
工作指引为减少反复询问奠定基础
为确保中心工作顺畅运行，拉萨市检察院会同市公安局、市人民医院等部门会签《拉萨市刑事案件未成年被害人“一站式”询问救助工作实施办法（试行）》《拉萨市刑事案件未成年被害人“一站式”询问救助工作流程（试行）》。按照文件规定，办理性侵害案件、监护侵害案件、侮辱案件以及暴力侵害未成年人合法权利的刑事案件，应当在救助中心开展“一站式”询问、救助工作。
普布仓觉告诉记者，目前“一站式”中心主要办理性侵未成年人案件。在这两个文件中融入了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性侵未成年人案件询问原则和精神，也就是性侵案件未成年被害人应该怎么问。
据西藏自治区人民检察院第九检察部主任旺杰介绍，日喀则市、林芝市、昌都市“一站式”询问救助中心也正在有序建设中。
2021年4月，林芝市检察院与市公安局会签《询问性侵未成年被害人工作指引》，并制作询问工作参考模板。
“法定代理人到场，录音录像不间断。”
“用原话。未成年被害人询问笔录，应当如实记录，不得添加、删减或修改。对于年幼的未成年被害人陈述问题，记录应当忠实于原话，不得随意加工或归纳。必要时，可以提供布偶玩具，便于其用动作表示侵害行为和侵害部位，可以在笔录中记载未成年被害人陈述时的语气、神情、动作等。”
“询问女性未成年被害人的，应当由女性工作人员进行。”
“对于少数民族被害人，应当采用其更容易听懂的语言进行询问。询问未成年人应当采取和缓的方式进行。询问语言要符合未成年人的认知和能力。对于理解和表达能力较为有限的未成年被害人，应当采用其易于理解和便于表达的语言，确保能够被未成年人所充分理解。”
……
上述内容都来自《询问性侵未成年被害人工作指引》。林芝市人民检察院第七检察部负责人凌燕参考了多份其他地方的工作指引，和同事们一起编制，力图解决“怎么问”的专业难题，让询问的细节更温暖。在凌燕看来，性侵未成年人案件在基层案件量少，办案机关缺乏经验。有了询问指引，检察机关提前介入，可以共同列出问题提纲。
“询问指引非常实用，解决了基层的困难，哪些是重点，用什么语言问，在什么环境下问，可以直接指引实际操作，有效减少了性侵未成年案件被害人的二次询问伤害。” 林芝市察隅县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小永告诉记者。
防性侵机制不断完善
入职查询制度是防性侵的一项重要制度。旺杰介绍，今年5月份，墨竹工卡县检察院联合公安、教育等机关开展教职工入职查询专项行动，对49所学校的1300余名教职工信息进行查询。昌都市检察院联合市教育局、市公安局制定下发《关于落实<关于建立教职员工准入查询性侵违法犯罪信息制度的意见>的实施办法》。
今年8月份，拉萨市检察院联合市公安局、市教育局在全市开展中小学、幼儿园和校外培训机构拟招录的教职员工、在职教职员工，以及申请教师资格认定人员的违法犯罪信息全面查询专项行动。截至8月31日，拉萨市已完成276所中小学、幼儿园和64所校外培训机构，共计14761人的信息查询工作，发现1名教职员工曾因强奸罪被判处有期徒刑，经向教育机关反馈后，已依法予以解聘；7名教职员工违法犯罪问题已向市教育局反馈；44条问题线索正在核实中。
拉萨市城关区人民检察院第四检察部负责办理涉未成年人案件，每年的办案量占全区检察机关未成年人案件的40-50%，占全市的70-80%。城关区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次仁白姆告诉记者，该院制作藏汉双语《未成年人强制报告制度》并将其嵌入“格桑梅朵护未队”小程序中。制发张贴海报至该市社区、医院及私人诊所等，大力宣传强制报告制度。只要发现涉及违反强制报告制度的事件，就可以通过微信“格桑梅朵护未队”小程序向检察院报告。
今年林芝市米林县检察院在办理一起虐待亲生女儿致死案时，发现县教育局未落实未成年人侵害案件强制报告制度，向教育局发出检察建议，将有关线索材料移送县纪（监）委处理。9月7日，米林县教育局复函称，根据建议书立即组织召开了“强制报告制度”贯彻落实会议，切实筑牢保护未成年人免受侵害防线。
西藏检察机关依法从严打击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特别是进一步加大对性侵、故意杀人、故意伤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打击力度，形成强有力的震慑效应。相关统计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全区检察机关共受理审查起诉涉未成年人犯罪案件60件74人，其中未成年人犯罪案件36件49人，侵害未成年人犯罪案件24件25人。
在凌燕看来，涉未成年人案件办结后，往往才是未检工作真正的开始。林芝市检察院对已办结涉未案件的受害人持续关注。在随访中发现两名被害人有自闭、学习成绩下降的情形，及时开展疏导，根据被害人意愿，多方协调，为两名被害人办理了转学手续。“目前，两名被害人生活、学习向好发展。”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在基层，未检干警感觉帮助被害人走出心理困境面临挑战，担心因为不专业适得其反，迫切需要从事未成年人心理咨询专业人员的支持。为此，西藏已经建立全区首个未检工作心理咨询人才信息库，专业社工、帮教基地等社会支持系统也在尽快完善。
责任编辑：崔春婷
